【贾正】秒速五厘米——樱花抄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
#序幕
—— ——
屏幕上忽明忽暗是贵树平淡哀伤的脸。黄明昊不争气地抹了一把眼泪。制作精良帧帧精品的画面把那个发生在相邻国度的故事里肃杀的冬天生动地传递给观众。天生怕冷的黄明昊抱起了自己的双臂。
“看什么看！有客人来了。”黄明昊的脑瓜子吃了一记敲，转过去是舅舅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黄明昊不情愿地把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换上笑脸去接待客人。
情节停留在贵树拉住明里的手，飞奔出教室，在走廊留下两个坚定的背影。
舅舅的这家影像店开了有些年头了，装修和门面都很破败，墙上贴的去年的海报经历风吹雨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许多无人问津的碟子在货架上已经落上了灰。若不是靠着黄明昊爸妈的资助，这家店大概早就开不下去了吧。
黄明昊爸妈在美国工作，留下他在杭州读书，寄养在舅舅家里，每月定时打钱，他就在那附近的学校读书。今年高一了。和故事里的贵树一样年纪。
黄明昊喜欢周末的时候帮舅舅看店。他可以在一排排的古早录音带里随手抽出一带出来解禁，偶尔能听到惊艳的曲子。店里大大小小几个电视机，他也可以选择看一点电影，当然如果看得入神怠慢了客人，少不了舅舅一记栗子。
店里的时间似乎跟外面不一样，流淌得很慢很慢，那些走过漫漫时间依然鲜艳的声音和影像，似乎有凝结时空的魔力。而黄明昊感觉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
可他明明只有16岁。
送走客人之后舅舅已经把电视的碟子换了下来，是看过很多遍的《神雕侠侣》。黄明昊百无聊赖地抽下旁边柜子第三层的第318张录音带，拿下来的时候带出了一团灰，呛得黄明昊开始咳嗽。带子封面上是黄明昊清晰的两个指印。黄明昊抽一张纸巾擦去表面的灰尘，那封面已经被侵蚀得不成样子，隐隐约约只看得见一个芭蕾舞者的模样。
是舞台剧的带子吧……黄明昊这样想着。这并不是黄明昊喜欢的风格，但是鉴于他要听遍店里所有碟子的理想他还是把它放进了播音机里。
是意料之中的舞台剧录音带，黄明昊无聊地趴在柜台上。夏日午后的微醺空气和急促蝉鸣，沉沉地盖上了黄明昊的眼皮。
梦里是飞驰在暴风雪里的新干线，一刻不停地朝着目标地驶去。有巨大的鸟高高地飞着，密密麻麻的星星在天上亮着。呼一下画面变成飘满樱花的十字路口，隐隐有什么清幽的音乐在耳边，明黄色栏杆那边，有一个纤长的背影。
好熟悉的背影，可是黄明昊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是精瘦又隐约有健康肌肉线条的身体，白皙的脖颈上是一顶湖蓝色贝雷帽。那个人转过身来了——
一股强烈的想要看清的欲望向黄明昊袭来，他转过身来了，可是为什么那么模糊，为什么越来越模糊……
黄明昊醒了。
醒来一瞬间他有些恍惚。那个少年的影像像不小心飘进他心里的樱花一样，浅浅淡淡地刻在那里，带着模糊又强烈的感情，说不出名字的情绪。黄明昊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片樱花的存在。他捂住了心口。
完全清醒过来发现正在播放的歌曲就是梦里听到的音乐。想必是这音乐使得自己产生了某种联想吧？
他好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一曲播完他取下带子翻到背面，试图辨认出音乐的名字，然而他失败了。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可惜了。
就像是那个无疾而终的梦境一样，终究只能在心口烙下随时间慢慢变淡的一点，再无其他。之后黄明昊总是刻意听着这首曲子入睡，可是那个梦境已经再也找寻不来。
黄明昊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梦里的少年。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梦见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反反复复去咀嚼那个淡如茶渍的梦，终于坚定又中二地相信了那个人是他无意中创作的艺术形象这一点。而他就像神话里的皮格马利翁，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创作的角色。
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非说有，那就是黄明昊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他渐渐地喜欢在放学后一个人推着单车慢慢走在街道上，仿佛整条街只有他一个人那样地走着，可以看到夕阳落下的全过程。
期末考完那个下午，黄明昊去学校旁边的喜茶买了一杯芝士桃桃，拒绝了校队男生打篮球的邀请，像往常一样推着单车走在落日的街道上。
冰凉清甜的水蜜桃味，充斥在口腔，沿着食道一路凉透整个消化系统，冷气透过皮肤消散在还残留着暑气的马路上。
今天他走得有点慢，正常来说他总是能在第一个路口的红灯亮起之前穿过斑马线的，然而今天他错过了绿灯。
他不急。期末考完的人脾气往往很好。
在离红灯结束还有五秒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个一晃而过的白色影子。
他的心猛烈一颤。
就是他。在那一秒他确定了，就是他梦里的少年。说起来虽然不可思议，但是黄明昊一点都没有怀疑。这个世界上神奇的事情多得是呢。有时候长久的推理并不比一刹那的灵光更可靠。是吧？
他就在斑马线的对面，背对着自己，看着商店柜台里的什么。
黄明昊急了，还有三秒。
他把心一横，趁着车流稀疏下来打算勇闯红灯的时候，一辆大货车从面前呼啸而过。
同时黄明昊也知道了结局。
火车开过之后贵树就看不到明里了。
他的心被揪作一团，伸长了脖子看那长得不正常的货车背后。
不见了。
是荒凉的空荡荡的街道。
黄明昊快步跑过去，急切地左右张望——
“一直四处寻找你的身影
在对面的人家
在小巷的窗口
虽然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在那里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我愿马上去到你身边”
【未完待续】